芋头君-w-

03 不知所措

阿诚有些不懂现在的情况，至少在他有限的生命和漫长的痛苦中，他还没有遇到现在的情形过。

他已经躺在明家大少爷的床上两三天了，就是那张他以前从不敢奢望也不敢沾碰的大床上，他有些胆颤，也有些觉得不真实。

明家的家庭医生苏医生也来看过他两回了，说淤血已经散了，伤口也在愈合了，只是体内还有些损伤要些时间。苏医生说话的时候表情有点欲言又止，像是有些疑窦要问，却又闭了口。

他几次要挣扎着起身，都被人制止了，要么是周嫂，要么是阿香，还有一次是大小姐，他们说大少爷交代了，不能动，要养伤。

阿诚不明白为什么大少爷这么交代，他明明什么都不是。

后来他才知道，那是一种负疚，一种疼惜。因为那人明明捡到过他，曾有机会救了他，却成了他又一次堕入黑暗的帮手。

十四岁的年纪，明大少爷已经开始懂得去承担责任，去拥有一双守护他人在羽翼下的雏翅。而他有幸，竟然和明台一样拥有了这样的机会，成为他身边最近的人。

这一生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这么幸运过。

除了刚醒的那天，后来阿诚一直再没见过明楼一面，说是这几天大少爷回了趟苏州老宅，到现在还没回来。

阿诚终于下了床，行动得以自由。明家的主人给他布置了一间房，在明公馆的二楼走廊的尽头，正好挨着明家小少爷明台的卧室。

房间里面说大不大，却也不小，比以前可是强太多。里头灯光明亮，和记忆的粗陋大灯泡一点不像，木质大床也透着精致，干净漂亮的棉被平整地铺着。床对面是张书桌，椅子雕着花嵌着皮靠背，桌上摆着一个圆筒，斜插着几支笔。

阿诚没想过这样一个房间，有一天竟然会属于自己。他不敢置信，甚至于拿手掐了下自己的手臂，痛感来的很慢，却也真实。他不由自主地扯动了下嘴角，却又马上寞落地放了回去。

他在床前站了会儿，又在书桌前站了会儿，伸手想摸摸椅子却又接着收了回来，他不敢碰，他怕这样一个梦又是短暂的，接着还是熟悉的痛苦的黑暗。被抛弃过一次，被折磨过一次，他哪里还敢做第二次美梦，阿诚从不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人。

换了房间的第一天夜里，他没有爬上床睡觉，他双手抱紧了肩膀，蜷缩着身子窝在门边的地毯上。怕弄脏了漂亮的大床和棉被，怕被赶出明家，怕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生机再失去，怕……

阿诚心里塞满了各种担忧，各种恐惧，就这样迷迷糊糊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。直到第二天早上，明楼从苏州回家后推开他的门，才在脚边发现了这个瘦小还有些瑟缩的身影。

十四岁的明楼这时候已经发育得很好，个子比一般同龄人挺拔得多，因为常年在西洋剑术馆学习，体格也是比较不错的。他弯下身，把这个身影轻松地抱起，放进了床上，然后离开回了自己房间。

第二天，第三天，第四天……明楼早上都能在阿诚的门边捡到这个身影，重复着放回床上的动作。明楼叹了口气，揉了下太阳穴，这时候的他发现了阿诚的不知所措。

这孩子，在害怕。